喬瑟夫睡覺時總有一個習慣。

西撒不太清楚這個習慣是何時養成的,或許是童年時期,也或許是後天造成的,然而西撒不打算猜測這個對他來說有些可愛的習慣。自從他從鬼門關走一遭後,記憶便像舊衣服破破爛爛,即使努力替記憶縫上補丁,仍舊只能在模糊的記憶裡感覺若有似無的事情。

西撒也是個淺眠者。他相信是在貧民街那段時期為了保命而在不自覺中所得來的習慣,即使現今處在安穩的生活中,他依然無法好好入睡,他始終認為越是夜深人靜,一丁點聲響便會造成莫大的騷動。於是他總會被外頭的鳥禽振翅聲吵醒,連威尼斯那時常成為異鄉人搖籃曲的浪聲也令他難以入眠。

他稍微翻身讓自己保持側躺姿勢,因為他正被一個人像玩偶一樣抱著,這正是喬瑟夫的習慣,習慣比他早入睡,接著將自己抱個滿懷。西撒看著喬瑟夫的睡顏,嘴裡彷彿在咀嚼什麼,甚至還打著鼾,只有在睡覺的時候西撒才會意識到這個人年紀比他還小,還是個剛成年的男孩。

西撒伸出手指帶著寵溺捏著喬瑟夫的鼻尖,他皺起眉頭,嘴唇抿起來,光是這樣就足夠讓西撒笑出來。喬瑟夫緩緩睜開雙眼,有些睡眼惺忪地注視那雙依舊閃爍的祖母綠雙眸。

「睡不著嗎?」他問,摟緊懷中的人。

「你知道我總是需要點時間入睡。」西撒將臉埋進喬瑟夫的胸膛,那麼一瞬間他拋棄原有的不坦率,因為只有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裡,他才能表現出自己多需要他,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。

喬瑟夫聽完稍微動了身,換個姿勢從背後抱住西撒,摟著他的腰,聞著散發清香洗髮精的金色毛髮,感受久違的體溫與屬於西撒身上的肥皂香氣。他再次入睡,睡得很沉,彷彿毫無畏懼與不安。

西撒同樣抱著喬瑟夫摟著自己的手臂,被這份安穩與踏實緩緩拉入夢鄉。在他意識消逝的前一刻,心想著,異鄉遊子藉由海聲與風聲當成紓解鄉愁與排解孤寂的方式,他則是靠著一個人的囈語與懷抱墜入名為喬斯達的搖籃曲裡。

 

早上他們睡到自然醒,尤其當陽光從左側的落地窗透進來時。

喬瑟夫率先起床,簡單梳洗過後穿上昨天那件黑色麂皮大衣,決定在西撒睡醒前買杯義式咖啡與一份貝果。大概是被開門聲吵醒,西撒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只見他身上的T恤顯得有些鬆垮,露出一大部分的肩膀與胸膛,那頭柔順金髮也翹得亂七八糟,西撒揉揉雙眼,意識不太清楚地對站在門口的喬瑟夫說話。

「嗯……尼要出悶……?」口齒不清的模樣令喬瑟夫感到這人的可愛,他先是親了西撒的臉頰,接著露出燦爛笑容。

「去買點吃的,『老樣子』對吧?」

西撒笑出聲,拉過喬瑟夫衣領同樣回敬一個吻。

「你總是知道我要什麼。JOJO。」

目送喬瑟夫離開後他抓緊時間盥洗,先是將亂糟糟的頭髮梳整齊,噴點香水並且換上乾淨舒爽的七分袖格菱紋襯衫。在喬瑟夫未回來的這段時間他決定整理他們的行李,然而在打開行李時他注意到那被塞在角落的花邊雕刻相框,西撒細看照片,這記憶似乎那麼近,彷彿連那天和煦陽光的溫度都能感受到。

那是他康復滿一個月後的涼爽日子。那天他例行性帶著幾束向日葵來到父親馬利歐的墓前,他替父親換了新的花瓶,而喬瑟夫則是站在墓前雙手合十。這是西撒第一次帶著喬瑟夫來到父親的墳前,他也告訴喬瑟夫這座墓並沒有父親的遺體,被柱男吞噬的身軀沒有下落,應該說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被狠狠抹滅,時間一長就會被世人遺忘。

所以父親死後西撒在附近找到一個墓園,並且找了一處適合父親的位置替他建立墓碑。

「至少讓他能有個安身之處。」西撒這麼跟喬瑟夫說,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。

他們花點時間逗留在墓園,喬瑟夫陪西撒與老父親敘舊,即使是一句句再也聽不到的話,彷彿能夠藉由風傳達至天際,告訴馬利歐他的兒子大難不死並且健康的活了下來。

後來他們沿著墓園的一處小徑離開,因為一些小插曲讓他們意外發現一大片向日葵田。西撒對於這片花海情有獨鍾,他被眼前這片景象深深吸引,喬瑟夫牽著他的手來到花海中間,「或許我們應該留張照片。」於是他們不嫌麻煩回到家拿了相機,再回到向日葵田裡拍了張屬於他們兩人的第一張照片。

直到現在,這張照片成了彼此間最佳回憶,即使可能隨著時間泛黃,他們依然記得這一天的美好。

 

門外的聲響引起西撒注意,喬瑟夫拎著袋子進門,他將「老樣子」放在床邊的圓桌上,湊近坐在床邊整理行李的西撒聞聞他身上的香水味,語氣調皮地說:「我們得加快腳步囉。」

 

義式咖啡、貝果與一盤核果是他們的每天迎接早晨的「老樣子」。


03.Hey,Paris Lover

他們在塞納河左岸迷路了。喬瑟夫一臉苦惱看著手中的地圖,對於住宿的確切位置似乎不太明白,西撒也加入研究行列,可惜他沒喬瑟夫聰明,只能在一旁一起苦惱該如何是好。

「我們去問問那邊的小姐們如何?」西撒提議,卻被喬瑟夫調侃指著那三位女人的對面桌。

「那邊的先生們也行啊。」喬瑟夫壞笑,接著趁著沒人注意往西撒臉頰一親。

「嘿!這裡是外面。」西撒不悅,但臉上卻暈出珊瑚色。

「我才不管這些呢。」

喬瑟夫便走向三位女人的桌位,拿起手上的地圖詢問。

只見喬瑟夫微笑,彎下身子紳士地拿出手中的地圖,指著地圖上的某一處。西撒站在不遠處看著,心裡五味雜陳,不是幼稚的吃醋,而是疑惑與不安。

他繼續看著眼前四個人的一舉一動,看見其中一位短髮女性伸出手觸碰喬瑟夫的黑色麂皮大衣,臉上面帶微笑,嘴裡似乎在告知什麼邊把喬瑟夫的大衣拉整齊。

有什麼正觸動著他,不深,但是他明白這種感觸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深刻。

西撒坐在一處長椅上,看著塞納河河畔的美景也等著喬瑟夫的歸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剛剛那畫面深深烙印在西撒腦海裡。一個正義感十足又值得依靠的男人,與一位美麗又堅強的女性,這才是喬瑟夫應該擁有的生活。他明白自己深愛著喬瑟夫,日日夜夜都想著他,想他是否能睡得安穩?會不會感到寂寞?有沒有吃飽?日子過得開不開心呢?然而這些問題隨著與喬瑟夫朝夕相處漸漸有了答案:

每天晚上都會擁抱彼此而睡得安穩;因為有對方陪伴而不感到寂寞;衣食充足日子也是過得無比充實,這些問題全都因為彼此而有了該有的答案。

但西撒依然覺得遺漏了什麼,他感到莫名的空虛與難受,如今在他眼前看到了,也明白了。

喬瑟夫跟他在一起,真的開心嗎?

這種無助感就如同他陷入沉睡的那段時間,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,只能感受到一股拉力將自己狠狠扯進無底洞裡。西撒記得第一次確認自己喜歡上喬瑟夫的感覺。確切的時間與地點甚至是原因並不是很清楚,只明白那瞬間的悸動,如同看到煙火在天空中璀璨綻放時一樣又驚又喜。每當他看到喬瑟夫只有下意識想逃離,那段時間連對上眼都異常困難,只能巧妙躲開而不被發現。

西撒知道那種悸動是一種證明。心動的證明,與對女孩子說好話不一樣,他甚至連對喬瑟夫說上幾句話都覺得心臟跳動速度之快,呼吸困難,連臉頰都燙熱如被夏天曬得暖烘烘的被子。

此時思緒被天邊的鳥禽振翅聲打斷,喬瑟夫剛好問完路,手裡拿著一個紙袋,一臉得意地向西撒說:「剛剛那群小姐們人真好,說要送我麵包,也告訴我旅館的地方呢。」他高興地坐在西撒旁邊,好奇地看看袋子裡的麵包,有兩條法國短棍麵包以及一條麥穗麵包,喬瑟夫心想這些足夠他們在這與咖啡一起享用。

「人真好,我也應該去道謝才對。」西撒看了那張圓桌,小姐們早已離去。

他們在塞納河左岸逗留一段時間,沿著河畔看著不同時間的塞納河,喬瑟夫牽著西撒的手,掌心相貼,彼此的溫度互相傳遞著。西撒仍看著秋天的浮雲、聽著划槳的聲響以及人們的低語,一時間他忘記原有的煩惱,與他愛的人漫步在這左岸大道上。踏過每一個石磚砌成的街道,他越發感到心裡的空虛與難受逐漸消散,如一場暴雨後的天晴,明朗舒爽。    

或許在結束這場旅行前,可以將煩惱拋在美麗的塞納河內,直到確認喬瑟夫的心情後,再一個人回到這將它撈起。

「我喜歡你,小西撒。」

也或許,就讓這煩惱隨著塞納河流入大海。

「我也是,JOJO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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