▴ Epiphany ◂

窗外的景色如古老播放機慢速帶過，喬瑟夫坐在窗邊看著飛逝過的每個風景，感受著肩膀上沈甸的重量。或許他們可以搭趟飛機飛往目的地，但是火車的速度能夠讓他們好好享受著旅行的意義。

西撒睡得很沉，平穩呼吸聲是喬瑟夫安心的地標，清香肥皂水的味道、柔軟的金色毛髮以及好看精緻的臉龐，這個人的一切如今都在他身邊圍繞著。夕陽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片橘黃，在巴黎待上不到兩天的時間，喬瑟夫做了個決定，這個決定讓西撒顯得有些緊張，除了心神不寧有時還會露出不安的神情，這令喬瑟夫開始懷疑這個決定是不是過早了點。 

   然而他認為，必須趁著這次的旅行，帶西撒回家。

「回家」對喬瑟夫而言意義非凡。

西撒當時聽到有些不知所措，擔心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否會有著嚴重的影響，畢竟他有過一段不光彩且狼狽的過去。出發前甚至對喬瑟夫說自己這樣穿的是否得體，是不是應該更慎重一些。

當然喬瑟夫對於西撒緊張的模樣不禁笑出聲，並堅定地告訴他：「你這樣很好看，別緊張。」

這句話似乎讓西撒安心下來，上火車後便睡得很沉。

這麼做是對的。喬瑟夫堅信。他必須帶西撒回家一趟，並告訴艾莉娜奶奶，西撒對他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人。

他們在火車上度過一夜，西撒在半夜醒了過來。窗外漆黑一片，景色持續流逝，時間也同樣消逝著，只留下永恆的星空以及將他摟著的男人。

他動作輕緩伸展身軀，小心推開仍舊沉睡的喬瑟夫，他出了車廂來到車廂尾端，火車呼嘯而過的風從身體中穿過，既涼爽又舒適。回憶如漣漪擴散，或許人生經歷某些事後總是能把過往變成一種慰藉，即使回不去也能夠明白現今的一切多麼得來不易。

聽到喬瑟夫說要帶他去利物浦的那瞬間，他既高興又心慌。高興的原因是他能夠去一趟喬瑟夫的家鄉，看看曾經在腦海中所描繪的利物浦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，而又是個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他所認識的喬瑟夫。然而心慌的理由也很簡單，因為他還來不及準備好便馬上要去見喬瑟夫心中最重要的人。

有時候他認為自己並沒有資格見喬瑟夫口中時常提到的艾莉娜奶奶，雖然他有著不堪的過去，但這不足以成為不能夠見面的原因，而是他認為自己無法成為喬瑟夫的一部分。複雜的情緒在心中不停盤旋，害怕即將面對的一連串問題他會無所適從，這正是西撒感到不安的原因。

西撒長長吐口氣，即將迎來的早晨會將他帶到從未見過的世界，喬瑟夫的家鄉與家人，並更加了解他的一切與過去。      

火車顛簸幾度讓西撒站不穩，他回到原本的車廂看見喬瑟夫早已醒來直盯著外頭看。西撒在他身邊坐了下來，肩並肩朝著同個方向看著。

「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呢？」西撒問，被月光照的微亮的天空彷彿鋪上一層銀色薄紗特別美。喬瑟夫挪動身子，指著火車穿過一座橋所面向的大海。

「再不久我們就會抵達港口，然後搭第一班渡輪前往利物浦。」喬瑟夫牽起西撒的手，語氣堅定：「奶奶一定會很喜歡你的。」

所以別擔心，好嗎？

西撒望著那雙寶藍瞳孔，彷彿隨時會迷失在那雙眼裡。

他點點頭，微笑，隨即靠在那寬大的肩膀上。

火車的聲音迴盪著，他們越過數個國家，多少次依偎在彼此身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，又多少次牽著對方的手走過多少個街區與街道。他們無法細細算清，卻能夠一一回憶每段屬於他們的時光。

早晨來臨，第一道陽光從天邊透出，港口隨即出現在眼前。

04. Joestar

或許他早該猜到喬瑟夫是個少爺，只是眼前的建築物還是讓西撒相當吃驚。

自他懂事以來便從父親那聽說祖父威廉·齊貝林的好友——喬納森·喬斯達的事。當然這些都是從父親口中聽來的，對于喬斯達一家還是抱著相當的疑惑，直到史比特瓦根的出現才讓西撒了解齊貝林與喬斯達之間羈絆。

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的西撒對於有錢人家的規模仍舊無法置信，然而他現在所擔心的還是即將面對的艾莉娜。

西撒跟隨喬瑟夫來到大門前，他看了喬瑟夫一眼，只見他表情凝重，頻頻抿唇顯得有些緊張。

「老實說，離開家裡也好一段時間了，發生那麼多事情後突然回來看奶奶，那種感覺果然很複雜。」神情寞落，彷彿能夠聽見那不規律的心音，喬瑟夫深深吸口氣，緊握西撒的手。

「走吧，小西撒。」

喬瑟夫踏入家門的瞬間，只有無盡的懷念。那種溢滿無處可藏匿的鄉愁似乎會隨著他經過家中的每一處而觸發。他看見了，從小到大玩耍的走廊、一個人玩拼圖的空房間，以及那張對他來說特別寂寞空虛的雙人床。

幾次喬瑟夫忍不住情緒而鼻酸起來，但他都努力忍下來，他也告訴自己即使見到艾莉娜也絕對不能哭泣。他不再是那個愛哭的小鬼，而是經歷過各種風風雨雨而堅強的男人。

然而在這些堅強終究無法在家人面前築起一道堅固的牆。          

見到艾莉娜的那瞬間，喬瑟夫哭了。

艾莉娜坐在木製搖椅上縫製著圍巾，她見到喬瑟夫的身影時只有和藹一笑，表情充滿愛與無可替代的慈祥。

喬瑟夫站在原地，不到十步的距離卻顯得那麼長，喬瑟夫低著頭盯著自己那雙沾上污漬黑色皮鞋，他流著淚，視線模糊再模糊。西撒站在身旁與艾莉娜微笑點頭致意，他輕輕拍著喬瑟夫微微顫抖的背。

「去吧。」

喬瑟夫點點頭，那張臉被淚水佔滿。

他緩緩走向艾莉娜，像個走失已久回到家的孩子，多少的夜晚對著窗外解鄉愁，想念在遠處的家人是否別來無恙，然而所有的擔心在見到家人的瞬間全數化解。

喬瑟夫站在艾莉娜面前，低著頭雙拳緊握，艾莉娜停下編織，微微仰起頭看著心愛的孫子哭成淚人，一句話讓站在後方的西撒露出欣慰笑容。

「歡迎回來，JOJO。」

喬瑟夫蹲下身子，緊緊握住那雙充滿皺紋的手。

    「奶奶，我回來了。」

      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