▴ Epiphany ◂

【青黃】被你護著的記憶（上）

他醒來，視線逐漸聚焦。

陌生的白色天花板、明亮乾淨的空間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氣味瀰漫整個空間。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，而這裡又是哪裡。家裡？黑子家？還是小……

小？什麼？他記不起來，後頭的字句彷彿被抹上一層白消失無蹤。

他努力搜索腦中僅存的記憶，記得他從海常下課準備跟黑子與火神吃飯，聊聊升上二年級之後的近況以及聊些雜事、回憶。後來在路上遇到一個人，那個人是他非常熟悉的人，一頭漂亮的深藍色短髮、黝黑健康的皮膚、身上穿著桐皇的制服。

對，就是他。但奇怪的是，黃瀨涼太始終記不起來這人是誰，為什麼他在記憶裡迴盪猶存。

突然，眼前的門打開，一個熟悉的臉孔站在面前。他面無表情看著他，黃瀨尷尬笑了笑，意識自己躺在這人床上後便迅速起身，然而這起身卻被眼前那有著深藍色短髮、黝黑健康皮膚、身上穿著桐皇制服的男人阻止。

「躺著別動。」他說完，黃瀨看到他手中拿著一個馬克杯，上頭冒著陣陣熱煙。他起初看到這人出現時沒有發現他手上的東西，直到自己察覺，聞到那瀰漫整個空間的香氣後才明白。

是熱可可。

他坐在床沿將熱可可遞給黃瀨，黃瀨沉默接過，一臉狐疑盯著眼前的人看。

「啊，果然嘛……我是青峰大輝，是你的情人，但你似乎又不記得我了。」

情人？他？男人？黃瀨他不斷問自己，也不斷搜索記憶中屬於自己情人的面孔，他閉上眼睛皺起眉思考，腦筋開始攪和，回憶開始回遊，他想起他所有認識的人，黑子、綠間、赤司、火神、紫原……也把所有海常的前輩想了一遍，也把桐皇的所有人想了一圈，每個人都有面孔、回憶，唯獨只有一個人沒有。

他的臉是空白的，跟剛剛那句話一樣，塗上了白無法散去。

黃瀨閉著眼猛搖頭，他聽見一個人的嘆氣聲，彷彿無奈但又不失耐心，黃瀨睜開眼，看到眼前這位自稱是他情人的「青峰大輝」起身走像門邊的書櫃，抽出一本類似相簿的本子，接著再次坐到床沿靠近黃瀨。

寬厚的肩膀貼在皮膚上傳來熱度，他感覺到臉上有些火辣燙熱，視線飄移，連那對他來說有些性感的費洛蒙氣息沁入自己的鼻腔內。黃瀨不懂，他明明想不起來這個人，這個說是他情人的男人，卻對他如此怦然心動。

難道這個青峰大輝，真的是他喜歡的人嗎？但為什麼會忘記他？明明那麼重要卻想不起來？

快努力想想，黃瀨。他催促自己，但徒勞無功。

直到青峰手上那本相簿打開後才明瞭，原來他們真的是情侶，而且是非常喜歡彼此。

「看好了，這是我們之間的回憶。」青峰說，「真不曉得這是第幾次拿出這本相簿出來給你看了，每次只要你一忘記，就會拿這個出來給你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。」

那語氣輕柔，卻帶著不知所措。黃瀨別開視線，盯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鐵灰色床單，第幾次？原來好幾次了嗎？他問著自己，卻得不到答案。他看向那本相簿裡的照片，照片裡的他笑的很開心，手勾著青峰大笑，身上還穿著海常制服拍照，地點在海常的校園裡。

那裡櫻花盛開飛舞，依他的猜測那時剛升上二年級，他被一群女孩子包圍要簽名，班級也重新分班，笠松前輩也畢業了……這些事情他都記得一清二楚，而這張照片的回憶全部消抹無法想起。

黃瀨想開口，告訴青峰他記不起來這相本裡每一張相片，但他開不了口，不知為何好像知道開口後會讓這個人消沉難過，甚至讓自己左胸口異常疼痛。黃瀨選擇沉默，琥珀色瞳孔認真看過每一張屬於他們的回憶，直到青峰開口：

「記不起來，對吧。」青峰問著，黃瀨猛然抬起頭。

「我……」他不知道要看哪裡，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，想逃離這裡卻動不了。

「沒關係，我已經習慣了。你不知道，所以沒關係，我的責任就是再讓你擁有新的回憶，這麼簡單罷了。」

他笑了，青峰笑了。

黃瀨感到一陣鼻酸，他不知道為什麼想哭。似乎錯過了許多東西一樣令他難受，他忘記這個人跟自己的所有事，不曉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是多少；不曉得他究竟有多重要；甚至是他大可大步離開這個房間一走了之，但黃瀨做不到，胸口好疼好疼，疼的不像話，彷彿隨著青峰的一舉一動而一哭一笑。

青峰嘆口氣，布滿厚繭的手拭去那白皙臉龐上的淚水，黃瀨坐著不動抽著鼻子，發現一雙手在臉上婆娑後馬上別過臉龐，他低著頭搶過那本相簿，努力地看、認真地看，看過每一張充滿歡笑的照片，努力回憶，試著想起什麼。

然而視線終究模糊，他抹去，視線清晰。

又模糊，他抹去，又清晰。

又是模糊，他抹去，又是清晰。

直到他眼中的相簿扭曲滑動，咬著唇，忍耐著不斷從喉嚨攀上的嗚咽，淚水早在相片上染上一滴滴黑色淚漬、暈開，跟他的難受無助一樣。

「我……我想不起來……為什麼……明明有那麼多回憶的東西，我卻……什麼也想不起來……」黃瀨緊握著手，手心彷彿疼到指甲快陷進去一樣，一鬆開手便鮮血直流，然而一個溫暖竄入體內，青峰抱著他，在他耳邊呢喃：

「慢慢來吧，想不起來，就創造新的回憶，黃瀨。」青峰說著，那語調充滿耐心、可靠。黃瀨摁了聲，接著伸出手緊抱著青峰，他想起剛剛吶喊著他名字的聲音，從醒來到現在第一次聽到這人喊自己的名字，卻不知為什麼，這個聲音喊他黃瀨的時候，特別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