▴ Epiphany ◂

【30】

沒有什麼景象比他現在看到的還要糟糕。

全身疼得發暈，膝蓋像被鑽了個洞一樣火辣疼著，他躺在地板上視線無法聚焦的盯著眼前手持著槍，一聲聲響亮槍聲震耳欲聾，竄入耳膜的刺耳聲讓他覺得一切都壞了。

失去暫時性味覺的黃瀨，口腔的鐵鏽味早已麻痺，斷了幾顆牙的他只能微顫著唇道出一聲聲微弱的音調。

「停下、來……」疼痛逐漸取代意識，他眼中的人，彷彿殺紅了眼般的猛清空彈匣，他聽見山崎那難聽的哀嚎聲，以及口中喊著永遠不會有這個人回頭的「組長」二字。

突然一個槍聲，一灘血濺到自己臉上，貨櫃裡的整個地板染紅，槍聲安靜，回音在鐵製的空間響著，黃瀨淌著淚，無力的躺在冰冷地上，內臟翻攪疼痛、被槍擊中的膝蓋與手臂疼到麻痺。

黃瀨被扛了起來，貨櫃外頭隱約的直升機旋轉聲使他意識到什麼，熟悉的味道吸入鼻腔，對，那是他熟悉安心的味道，如今這味道中卻夾雜著難聞的血腥味。

黃瀨使盡力氣抬頭看向背著他的人。

啊，是你，真的是你……

映入虹膜的臉龐，只有一個笑容和滿是傷痕血跡的臉龐。黃瀨無力開口表示什麼，他視線向右下一望，一個醜陋難看的屍體經過自己腳邊──

是山崎。

重要的情資人物死了，被青峰瘋狂開了五槍打死了。

只因為自己被打的遍體鱗傷；只因為自己能力不足；只因為自己……

意識消失，黃瀨原本支撐的力量全數消失，青峰驚呼了一聲趕緊將黃瀨勾住免得他重摔到地上，青峰咬著牙，不斷喊著黃瀨的名字。

「別睡著！給我醒醒黃瀨！」喊到沙啞的聲調終究換不回黃瀨那逐漸闔上的眼皮，青峰緊皺眉頭，看著全身是傷的人倒在自己的身上，膝蓋被山崎打了個洞，肩膀被流彈打中，腫起的眼窩早在他進入貨櫃是就被打腫，還有斷牙……

視線模糊，天花板上組裝燈的光線在他眼中逐漸微弱，黃瀨聽見有個人一直喊自己的名字，命令式語氣的要他別睡，接著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袍天空藍髮的人，還有一個祖母綠髮色戴著眼鏡的人在他面前喊著自己的名字。

好像都是熟悉的人，所以可以睡了吧？

放心似的闔上眼，世界陷入安靜。

在意識消失之前，黃瀨隱約記得，在青峰對著山崎開最後一槍的時候，他對自己說了一句話，那句話，帶著他從沒看過的表情與從沒聽過的語氣：

『對不起黃瀨，我必須──』

『殺了他才行……』

槍聲在黃瀨的腦海中迴響一輪，他的淚水，也是在那瞬間淌下的。

青峰的叫喊換來闔眼，綠間吼著後頭的醫療人員動作加快，黑子在一旁慌張地處理不斷淌血的傷口。

盯著黃瀨被抬上擔架，掛上氧氣罩，青峰呆站在貨櫃倉門口望著那一望無際灰藍海洋，手被槍的後座力震的無法緊握，他想起他對山崎開最後一槍說的那句話，那句最後被他藏進肚裡的話：

『對不起黃瀨，我必須──』

『殺了他才行……』

『請你──』

『相信我。』

TBC.